迄今中国境内出土的古人类化石,主要包括距今40万年前的直立人、距今12-10万年以内的现代智人(早期现代人),以及体质特征处于两者之间的距今30-10万年的“非直立人古老型人类”。基于“多地区进化说”观点,这些中间类型的古人类长期以来被认为是现代智人的直接祖先,因而被命名为“早期智人”或者“古老型智人”。持“走出非洲说”观点的学者认为,智人30万年前在非洲地区就已经出现,经过西亚、以色列向欧亚地区扩散后取代了所有“土著居民”;按照这种观点,中国境内所有中间类型的古人类都被非洲来的智人取代了。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学者提出,这两种假说的结合更能解释现代人的起源,即欧亚大陆上的现代智人很可能是分散和渐渗事件共同作用的结果。

21世纪以来,中国地区陆续发现或报道了澎湖、许昌、华龙洞、夏河、哈尔滨等 “非直立人古老型人类”。在中国的周边地区,也相继发现了一些新的古人类成员:北亚出现了丹尼索瓦人群;东南亚出现了弗洛勒斯人(Homo floresiensis)和吕宋人(H. luzonensis)两种新的人种谱系。相关发现引发了学术界对中国境内“非直立人古老型人类” 演化分类的关注。基于特殊的形态特征,许昌人曾经被认为是未知的新型古老型人类;基于古蛋白的研究结果,夏河人下颌骨被纳入了丹尼索瓦人群;基于“标本-种群”为单元的系统分析结果,哈尔滨人、大荔人、金牛山人、华龙洞人和夏河人被认为是智人的姊妹群。

图1. 东亚晚第四纪(距今约30-5万年)古人类化石的分布及其分类单元(吴秀杰供图)

2024年,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吴秀杰研究员与美国夏威夷大学Chris Bae合作,在《Nature Communications》、《PaleoAnthropology》和《人类学学报》发表系列文章,提出许家窑人可能代表了中更新世晚期-晚更新世早期东亚境内生存的一种新的人种谱系——巨颅人(H. juluensis)。

图2. 许家窑遗址发现的16个个体的人类化石(吴秀杰供图)

许家窑人类化石1976-1979年发现于山西省和河北省交界处的许家窑遗址(又名,侯家窑遗址)。人类化石共计20件,包括1件儿童左侧上颌骨、3颗游离臼齿、2块枕骨、1件上颌支残段和13块顶骨碎片,代表约16个个体,生存年代为距今20-10万年。长期以来,许家窑人的演化地位一直存有争议。虽然许家窑人与中国境内发现的其他古人类化石都具有原始和现代混合的形态特征,但许家窑人的牙齿、下颌骨和头盖骨又具有明显区别于东亚更新世古人类、欧洲中更新世人类以及同时代的早期现代人、尼安德特人的形态特点,是一类形态非常特殊的群体。许家窑6号和许昌1号头骨具有较多的相似特征,包括:巨大的颅容量、低而宽的头骨形状、无矢状脊、乳突小且内收、较弱的枕圆枕、较高的颞鳞等,特别是二者都具有尼安德特人的内耳迷路模式,这在其他的中国古人类化石中还没有发现。基于二者巨大的颅容量,许家窑人和许昌人被命名为“巨颅人”。类似于许家窑人巨大的牙齿,丹尼索瓦、澎湖和夏河保留下来的牙齿也都很大,且都不具有典型的尼安德特人牙齿特点,推测也属于巨颅人的谱系。

目前,在欧洲和非洲发现的中更新世晚期人类化石,被分别归入了海德堡人(有争论)、尼安德特人、智人以及分类地位不确定的古人类成员;北亚的丹尼索瓦人,因缺乏形态学意义,目前还没有明确的物种名称;东亚和东南亚地区,存在许多体质形态不同的古人类种群,其中一些被赋予了特定的名称,如弗洛勒斯人,吕宋人。总体来讲,东亚地区晚第四纪时期的古人类化石形态复杂多样,存在多种谱系的人种成员,以往统一命名的 “早期智人”、“古老型智人”概念,相当于广义上的“东亚地区中更新世非直立人古老型人群”,并不代表其演化分类上的物种单元。

相关研究得到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经费支持。

文章链接: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1467-024-53918-7

https://paleoanthropology.org/ojs/index.php/paleo/libraryFiles/downloadPublic/18

https://www.anthropol.ac.cn/CN/10.16359/j.1000-3193/AAS.2023.0044